蛊仙娘最恨别人以女流之辈对她轻视,当下“哇呀”一声,美目吐威,厉声戟指秃道叱喝道:“好哇!秃老道,他敢口出不逊,凭你那手功夫,还敢往自己脸上贴金,说曾让过我。”
秃道人被蛊仙娘以这等极其轻藐的话讥讽,脸上实在也挂不住了,冷笑一声道:“你自以为苗疆绝学惊人,乃是井底蛙见,我教你认识一个天高地厚。”
说着,赤足点地,飘身上前,只迈上两步,袍袖已两度发招。
蛊仙娘却冷冷一哼,道;“你凭这两于,便想唬人?那是不行!”
只见她轻移慢步,茅山秃道的两番发招,便都告落空。
秃道人脸色一变,暗全身神力聚於袖底右臂之上,马步一沉,倏地袖风一起,凌厉劲飚陡卷,石走沙扬。
蛊仙娘似乎察觉秃道人袖风有异,微微一征,霍地双袖一抖,如弹倏张,身躯已腾空三丈。
秃道人右袖卷去,塌腰早旋身,不待蛊仙娘落地,袖底暗聚拳风,却早似仰面向头崩出。
原来,秃道人这番所使乃是一招二式,袖风在表,拳劲暗蕴,更让敌人防其一难御其二,能侥幸避过他的袖风,也难躲得他暗聚袖底右拳之上的“茅山神拳”的凌厉一击。
但蛊仙娘却更了得,一声冷哼,两臂倏张,比飞鸟更快,早滑翔到秃道人身后。
茅山秃道人这拳虽然又告捣空,但却十分踌躇自满,一声狂笑,旋身好快,喝道:“谅你也不敢接我茅山神拳,要你这婆娘认得我厉害,你还躲得过么?”
喝声才出口,秃道人早又圈臂在胸,缓缓伸出。
侠青、凤英在旁看得分明,这秃道人口气虽嫌略狂,却也并非全无凭藉。
从秃道人已出手两招,便看得出这老道神力内蕴,拳出威力无限,而且发招奇妙之极。出招缓,乃可觑空而动,是动中有静。拳劲发於崩,劲也暗增,快如闪电般发出,实令对方万难躲过。
若非对方功力能胜过秃道人,但有身在意先的轻功,身动,拳风亦早已崩到,端的厉害之极。
秀道人两臂胸前一圈,双拳一挥,喝声出口。
盅仙娘却一声冷笑道:“难为你了,你以数十年苦练的这两手功夫,倒还不差。但便想与我为敌,却还差得远呢,我就给你们两拳试试!”
原来秃道人连发两拳,蛊仙娘皆以轻功神技躲过,并非不敌,乃在心知“茅山神拳”有独到之妙,要先见识见识。
要知蛊仙娘一向是内外兼修,岂止轻功神奇,蛊术慑人,内功真力已也登峰造极。
此言一出,秃道人更被激怒,喝道:“好!”陡地吐气开声,双拳一错,往外便崩。
蛊仙娘纤掌亦在胸前一错,掌心外吐,真力亦是蓄而待发。
两人真力还未相接,秃道人已觉蛊仙娘身上发出一股无形动力,直逼前来,几乎逼得他马步不稳,可知自己实非敌手,然而两个真力相接,自己纵然不死,亦难免重伤,当下,秃道人暴身疾退,吃惊道:“你这老蛊婆,你……你……”
蛊仙娘冷冷一笑,以秃道人之话还攻道:“不错,你这才知道天高地厚,你再试两招,更知道我的厉害!”
秃道人咬牙切齿,怒道:“你也看看我的真实本领。”
脚一顿,竟倏地腾身三丈高下,身形在空中划了个半圆,居高临下,右臂一圈,却是左掌猛地劈出。
蛊仙娘也两臂一振,点地飞起,头一扬,巧巧妙妙地从秃道人掌风边缘擦过,倏忽间已滑翔到秃道人头顶,同时右袖一垂,已向他“脑户穴”点到。
那知秃道人霍地低头拳眉,忽然变作头下脚上,蛊仙娘那只罗袖不但点空,而且秃道人竟又翻到蛊仙娘上头,双臂一圈,就在倒肘而下之头,两掌早已拍出,方圆五六丈内,尽皆罩在他的掌风之中。
原来,这一套功夫乃是秃道人独自研创出的一种特异功夫,是称“力功”,此刻施展开来,果然,蛊仙娘先前的优势,顿时丧失。
此刻,秃道人双掌齐发,不但方圆五六丈内,皆罩在他掌风之中,而且右掌留劲未吐,暗藏杀招,只要蛊仙娘向任何一方闪进避,他那暗立即便可发出。
那知蛊仙娘见她两掌发出,左掌劲道大,右掌劲道反而小,登时便已明白,不向上下闪避,更不发掌迎敌,反而双袖向前一拂,借掌风,快愈电闪般往后飘退。
秃道人见蛊仙娘并不上当,更为大怒,料知的身形若不在空中划圈儿,便要下落。
当下即将右掌余劲,各左方拍出,只听掌涛声起,身形已各右方划了个圈儿,又已欺近了蛊仙娘,左掌劈出是虚,右臂自左掌向下穿,点穴是实,快劲无俦向她“膺窗穴”点到。
那知蛊仙娘狡如狐狸,秃道人的一招一式,皆在她算中。
霍地右臂一垂,身形斜往右落,避过了他那一掌,左袖早扬,向秃道人右臂缠去。
秃道人再度逞威无功,恶念陡生,左臂霍一兜一振,斜刺里又已退出五七尺去,右手扬时,但见漫天花雨,锐啸声响。
一时,在阳光之下,万道金霞电射而来。
蛊仙娘却仍未出意料之外,呵呵大笑道:“妙啊!你到底将你的全付本事,一一使出来了!”
她两臂一张,双袖如银翼兜风,早滑翔腾空,那万道金霞,并未伤得她分毫。
这一手暗器,乃是秃道人的独擅绝技“茅山松针”,名虽为松,实为采五金精英炼成,锋锐能穿寸许钢铁,更兼秃道人功力深厚,那针发出,更有倍常威力。
蛊仙娘腾身空中,也自一惊,那秃道人眼中喷出怒火,只见他两臂再张,两手扬时,早又撒出数十百缕金霞,并不攻蛊仙娘,却是罩向她前后左右。
却听蛊仙娘一声冷笑,两臂一软,身形随往下落,竟从“茅山松针”中穿下,脚未点地,已向茅山秃道人扑去。
蛊仙娘身形快如闪电,看来像是她脚才点地,但白影晃处,人却已到了秃道人身前。
秃道人怒在面仁,煞是难看,当下罔顾一切,呼呼拍出两掌。
蛊仙娘恰也一掌扫到,掌风一接,秃道人“嘿”了一声,迫得又往右移步。
秃道人情知今日不出尽全力,无法克制那蛊仙娘,当下从袖中抖出兵器。
在阳光下,金芒闪耀,秃道人手中所现竟是支微微弯曲的怪兵刃,既像道士常用的云帚,但那兵刃头又像一只蜘蛛爪。
蛊仙娘笑声更扬,道:“秃老道,你总算把你看家的宝贝亮出来了,这样才勉强可和仙娘走上几招!”
她话说得这般轻松,心中也自戒备起来,她情知秃道人为茅山排教之尊,自也有其过人之处,眼下所亮出这柄“蜘爪云帚”,便是歹毒无比的奇门兵刃,当下也从袖底亮出兵刃。
她这兵刃又更是奇兀,亮出袖时,看去似为网状之物,却又由柔转坚,化成似盾似篮的径圆二尺之物。
也和那茅山秃道人那“蜘爪云帚”一般地金光闪闪,乃是蛊仙娘甚少使用的奇门兵刃“金蛊网”,运用时任可柔可刚,柔如网兜,刚时则兼当盾牌及跨虎篮等兵器使用。
蛊仙娘几番都让秃道人行行出手,此刻却因秃道人这“蜘爪云帚”蕴藏剧毒,必须以急攻硬拒的战略应付,遂叱喝一声,倏然挥网进击。
这一击更显出蛊仙娘的确名不虚传,以这一面有多少缝隙的“金蛊网”,又加她乃女流之身,竟然卷起无匹强劲的风力,换了个武功较弱的,简直可以就此压死,或是整个人卷起。
秃道人不敢分心,“蜘爪云帚”一挥,忽从“金蛊网”风中抢攻过去,以攻代守。
蛊仙娘倏然一滑步,“金蛊网”化为横扫之势,一连三个妙招,凌厉猛攻,登时涌起网影如山,如巨涛排空,崩山裂石,潮卷而去。
秃道人无法硬挡,连连倒退,转眼间已退了两三丈以外。一旁观战的侠青、凤英及那东瀛倭君,盲目魔卜都暗惊於那苗疆仙娘的内力之浑厚,不让须眉。
秃道人两道浓眉一皱,面上神色附阴晴不定,他因和蛊仙娘一交上手,便估量出对方功力极强,功势凶险无比,因此眉头大皱,暗中盘算对策。
蛊仙娘是何许人也,登时发现对方怀有心事,时机稍纵即逝,手中“金蛊网”潜力陡增,猛可又以石破天惊之势,向秃道人迎头拍下。
这一招如非蛊仙娘这等内力施展出来,换了别人,因招式极为霸道,绝难变化招式,於是在外表看来十分猛烈凌厉,其实却毫无用处。
但蛊仙娘适才几招之中,已显出其在武功造诣上,实有出类拢萃的能为。这一招出手,绝对不会轻易。
这时秃道人又是不敢硬挡,暴然后退半丈,这才勉强避开敌人这一着。
原来,蛊仙娘一网全力拍下时,见敌人一退,立刻抖腕硬生生定住“金蛊网”下砸之势,“呼”地一响,金网子推出去。
刚才拍下来那股大力,完全化作前推之势,故此威力奇大,把个茅山排教之尊秃道人打个立足不牢,后退不迭。
秃道人脸色一变,忽地斜斜攻到,“蜘爪云帚”发出强烈嘶风之声,尖顶处那丝小球摇晃不定,宛如化成六七只蜘蛛爪,分袭蛊仙娘上、中两盘。
要知秃道人这支金光闪耀的“蜘爪云帚”其上沾附剧毒,只要擦破敌人一块油皮,也能取人性命,这一来,他便不须像别的高手般专取敌人全身穴道了。
武功练到一流境界,虽说攻取穴道时已不必忖想和找寻部位,但到底不及秃道人的“蜘爪云帚”,这等沾肤伤敌那么便利。
蛊仙娘虽是放蛊用毒的能手,却也不敢让秃道人的“蜘爪云帚”沾上身。
她一身真气护体,已达到刀枪不损的地步,对付别种兵器,还可以硬格一两下,但对方这支奇形怪状的兵器,却不是闹着玩的。
当下,蛊仙娘吐气开声,嘿然一声,运起“金蛊网”来对,眨眼间反将秃道人迫得走了一个圈子,她的喝叱声如春雷乍响,四山震动,凭添许多威势。
秃道人也袍袖飘飘,在网影如山中倏忽往来,那支“蜘爪云帚”已使出独门绝招,阴损狠辣兼而有之,渐渐勉取均势。
蛊仙娘恐秃道人施放排教法术,故此奇招迭出,务必追得敌人没有缓手施法的机会。
於是,那面“金蛊网”时时舞得山崩地裂,风云变色,威猛得无与伦比。
秃道人每当此际,必定使出一路怪异绝世的帚法,专从下路进攻,整个人差点儿像是趴在地上发招。这一路帚法,借取诸般毒虫在地上盘走攻敌时各种姿态,着着均是天生奇险奇毒。
蛊仙娘有时也改变网招,变得舒徐绵密,有如微风细雨,飘飘洒洒。
约十数招过后,蛊仙娘开口叱道:“撒手!”
秃道人哼了一声,倏然退出圈子,两手空空如也,敢情那根“蜘爪云帚”已被蛊仙娘用“金蛊网”柔风卷了出手。
秃道人那张苍槁的脸上,流露出又狠毒、又惭愧的神色,蛊仙娘手按“金蛊网”不动,睁一对妙目凝视对方,目下她已赢,当然不肯再冒险追迫,惹出对方阴毒的排教法术。
秃道人岂能吞下这口气,怒哼一声,欲待施为排教的法术袭敌。
蛊仙娘并未将秃道人的武功及兵刃上的剧毒放在心上,唯独对他排教诡奇的法术,十分忌惮,暗地也将自己从来不轻用的“百毒金蛊”备好,只待秃道人一有举动,立即施放出“百毒金蛊”,令对方措手不及,先发制人,阻止秃道人将法术施出。
双方正在一触即发之际,猛听谷中传来狂笑之声,那笑声宛如有形之物,在谷中回旋激荡。
侠青、凤英心中骇道:“这是何人,竟然高於谷中那四个老怪,便比自己两人也不会逊过!”
谷中四个老怪,也为之楞然顾视。
原来那人来势极快,错非这些人均是不可一世的好手,真连人家如何来的,也发觉不出来。
只见那人一身似道非道,似儒非儒的袍服,面色如玉,眉长入鬓,目若朗星,鼻若悬胆,风度翩然,好像是个柔弱的书生。
侠青心中一讶,迈上一步,招呼一声道:“师兄何以来此?”
原来此人正是那身为乾坤教北上领袖,自称为万灵公子的独孤生。
万灵公子对这师弟十分青眯,颔首笑语道:“师弟,你也到这里来了!”
忽又用手中所执孔雀扇指向蛊娘、倭君、秃道、盲卜四人,脸色转成了十分傲然道:“吾乃万灵公子是也,奉乾坤教主之命,北上来取‘水晶秘录’,此刻能在此会见四位高人,幸甚,幸甚!只是据本公子看来,各位也不过徒具虚名而已。”
寥寥数语,伤尽四个老魔头。
秃道人首先忍耐不住,暴声叱道:“小辈,你此语有何用意,何妨明言!”
万灵公子哈哈大笑,道:“秃老道,你茅山‘松针’骇得别人,却伤不了我!”
说着,身形微转,孔雀扇轻掮,秃道人猝然发出的“松针”全都坠地,没有一根沾及万灵公子身上。
这一手真个把和秃道人镇住,须知他这茅山“松针”发得松快,悄而无声,并且有极强劲道,却被万灵公子这羽扇轻摇,便全告坠落,这份功力,唬得秃道人立刻噤口无言。
倭君、蛊仙娘、肓卜岂是轻易服气别人的,这时一齐怒忿地哼哈数声,迈步过来,於是变成四个老魔头与力灵公子对峙的局势。
万灵公子全未把这四个老魔头放在眼下,眼皮微抬,冷冷地问道:“乾坤教绝技可称天下武林至尊,各位可肯承认服输?”
盲目魔卜常年闯历江湖,岂会被人一招吓住,猛然睁目喝道:“这一招有何为奇?”
那万灵公子孔雀羽扇一摇,“呼”的一声,一股潜力直涌出来,冲向四人。
盲目魔卜单掌一托,秃道人也以单掌当胸,打个问讯。
这两位各以本事精纯的内家真力,从掌中发出抵御。
三股力量,却分为二边,双方一触,盲卜、秃道两人身形一晃。
东瀛倭君虽然并不替盲卜、秃道两人担心,但见来者志在“水晶球”,而功力如此惊人,大吃一惊,也举拳虚虚一抵。
倭君原意凭自己加上这一拳,必能合三人之力,将这突如其来的不速之客料理再说,那知对方力量奇重无比,竟是毕生未曾遇见的罡气功力。
万灵公子冷冷一笑,倏然收扇。
那盲卜、秃道、倭君三人正用力相抵,对方猛然收回力量,但因突然虚空之故,身形晃动。
以他们三人的名望,要合力方始挡得住人家轻描淡写的一扇,而后来各因对方收力而身形摇动,已算是一败涂地。
万灵公子又冷冷地一声喝问,道:“你们觉得乾坤教绝艺如何?”
他傲岸地环顾四周一眼,又大声道:“实不相瞒,今日之会,乃是本公子使个狡猾,故意捏造出‘水晶球’在此的讯息,并弄出四份不同的藏球地点口诀,好教四位威震一时的高人齐集此地,本公子因而得睹各位绝技……”
这话一出,四个老魔头才知道受了对方愚弄,凤英一想到四个老魔头适才一本正经地在这时默背口诀,逐步踽踽而进,找寻藏宝位置的那些奇形怪态,不禁失声而知。
四个老魔头既惭且疚,一齐怒目相加,齐投到凤英脸上。
只听那万灵公子独孤生又厉声道:“还有一点,本公子必须趁此机会说明,自今而后,中原武林当以乾坤教为首,四位也不例外,如有不服,可在此时言明,否则日后诸位叵与我教下弟子相遇,须得避开,我教弟子所作所为,不得干涉!”
东瀛倭君懊恼得紧,那还憋得住,大喝一声道:“小辈休得狂言!”
说完话,奋力一拳捣出,这一拳已使了六成功力,但见拳风刚猛无伦,霎时砂飞石走,使人不敢睁开眼看视。
万灵公子毫不介意,冷冷一笑,右掌指尖上竖,轻轻推出。左手却好整以暇地把那柄孔雀扇插在背上,掌力发将出去,有如春天的和风,温温柔柔,似是投向池水也必无波。
但东瀛倭君那股刚猛无伦的拳风,却已到了万灵公子身前半丈之处,立刻自行静止。
这一来,非但东瀛倭君骇然失色,便是那一旁作壁上观的苗疆蛊仙娘、茅山秃道人,和那盲目魔卜鲍隐也都心头大震。
万灵公子再以目光环扫四人,情知道这四个大魔头都已心慑,暗暗得意,但他也知若不显露绝技,这四个老魔头也难得心服。
遂又取下孔雀羽扇,徐徐道:“乾坤教法力无匹,你们若再执迷不悟,妄图以力相抗,那是自取灭亡!”
说话之间,孔雀羽扇一挥,丈许处一方五六尺大的石头,忽然炸碎。
蛊仙娘、倭君、秃道、盲卜四个魔头,见万灵公子罡气功夫如此厉害,更为之颜色变动。
万灵公子独孤生却不顾四个老魔头那等又想又不敢抗拒的踌躇之态,只向侠青道:“师弟,这里已没事了,我们走吧!”
四个老魔空怀一腔忿恨,却畏恼万灵公子的奇高功夫,不敢开腔,只眼巴巴地看着万灵公子和侠青、凤英三人飘然出谷。
万灵公子独孤生沿途向侠青和凤英笑语道:“这四个老怪物在武林中是颇有名头地位,我这番把他们四个震慑住了,也足以震服一般武林中人,免去多少无谓的纠缠。”
侠青对这个师兄的一切行止,大多均不赞同,一路默然无语。
又回近入镇,小叫花石九令迎上前来。
独孤生何等乖觉,自然看得出来侠青对自己仍多不满。
心中不无愤愤之感,但他对这师弟着实看重,当下竟一反惯常地忍耐下来,淡淡一笑道:“我还是请你三思我言,唯有投入我乾坤教,才有光辉的前途。”
侠青不好过分拂逆独孤生的意思,只可敷衍道:“师兄且请略待,容小弟返回京师后,仔细地思索一番再说。”
独孤生面现愉悦之色,欣然道:“愿师弟能从我之言,我尚有要事,异日京师再见!”
说着,先自飘然而去。
凤英在旁冷笑道:“你这位师兄奸诈机智,对你倒是一片真心,可惜还一心要拖你进入他那邪教!”
侠青却愤然道:“我虽碍在武林敬长惯俗,不得不在表面上对这独孤师兄敬礼有加,其实我打心底就厌恶他的为人,那会信他的话去加入那个邪教?”
小叫花石九令插口道:“适才有本帮中人过路,告知弟子说京师城中,此刻正陷入一片紊乱中,各方高手云集,昼伏夜出,一入夜晚,京师城中到处都有夜行人出现,昨日晚上曾有几名丧失性命的江湖中人,都是互相残杀的结果,看来夺宝战已进入高xdx潮了。”
凤英听了,怦然心动,忙即催促侠青与石九令两人道:“我们快些儿上路,赶回京师,莫让别人捷足先登得了手去。”
三侠一起展开轻功,择僻静道路赶奔京师,抵达城门,已近黄昏。
四处城门已闭,三人绕墙而行,择一僻静无人之处,越墙而入。
王侠毫无犹疑,直向丐帮总团戚同庄宅奔去,要先面见锦袍秀才欧阳之与千金花子邵平二老,问明一日来的诸般变化。
才走过几条街巷,凤英眼尖,首先发现有夜行人飞奔。
三人一致提高警觉,以备出其不意的攻击,并朝那夜行人所投方向追踪要看一个究竟。
遥见那夜行人迂回绕过许多小巷,竟在一所富丽堂皇的豪华邸院前停住。
这人踌躇了一阵,并未越墙,只以手拍击门环,拍法奇兀,似是一种暗号。
三人遥遥见了,心中称奇,屏息以待。
少顷,里面“呼”地一声,开了一个小门,容那夜行人入内。
三人不识此宅属谁,不便冒昧敲门,乃由侠青领先越上院墙。
只见眼前呈现一个极大的院落,在京师城中除了皇宫而外,难得几家有这等气派。
满院花木扶疏,树木成荫,中央却有一块空旷草地,已聚了一群人。
不过那一群人却分做两边,凤英与石九今见识较广,已将两边人物大致认清。
一边多是南北黑道的枭雄,最惹人注目的是江南绿林道盟主断魂指濮阳高、关东马贼之王虬龙索穆胡子与北地独行大盗绝命无常索旭。
另一边以铁贝勒为首,身旁左右也有几个赫赫有名的武林名手,其中有燕赵双侠常凤翔、常凤逸、汉中名手太极圆岳嵩、大名儒侠生死笔孔光和京师旗籍高手赵遥扇乾德一。
两边人各自分开,在石凳上坐下,但隔得不远,也都不发话似有所待。
凤英的樱桃小口贴在侠青耳边,把这双方之人的来历身分说知,并道:“我想起来了,这里就是亲王府,不过亲王爷现已住城外别墅,这里只有铁贝勒在,不知他怎将这些人都引入自己府邸里来?”
话犹未完,忽听一声怪叫,两条人影从两端墙外直扑过来。
院中诸人都乃武林中成名人物,极为持重,却也微微愕然而顾,只见一人长得瘦瘦削削,手中持着条形如蜘蛛钢爪,后面一人一身绿衣,右手也是一样蜘蛛爪。
儒侠孔光微微皱起眉头,道:“是游蜂五恶仅余的两个来了!”
这游蜂五恶乃是江湖道上有名的采花淫贼,但手底下十分了得,尤其各有一手歹毒暗器,武林中人都对他们颇为忌惮,以致五恶益发跋扈,肆意胡为。
最近因舒啸生“水晶秘录”引锈,游蜂五恶也一齐来到京师,但五恶淫恶惯了,不甘寂寞,在京师城中也不肯安分,一连两夜干下了几件伤天害理的奸案,都因事主顾全体面,未敢声扬。
更还有一个御史的千金小姐,数日内即将出阁,却在这个夜晚突然嗅得了一股香风之后,便失去知觉。醒来才发现自己全身衣裳褪尽,精赤光裸,细一查辩,才知被淫徒夺去了元红,这御史千金不堪这等羞辱,登时悬梁自尽而死。
这一来,满城捕快出动,但游蜂五恶见机得早,先已销声敛迹,捕快空忙一阵,毫无所获。
到了第三日晚间,那御史宅中,又出了一件大事,竟有血淋淋的三颗人头,高悬在那被辱自尽的千金小姐闺房窗口,众捕快们认出这是游蜂五恶的三人,但不知是何人下手诛戮,谅来奸辱御史干金的淫徒,必是游蜂五恶所为无疑。
当下出现的,乃是游蜂五恶中仅余的老大蒯兆、老三褚京。
蒯兆恶恨地目视燕赵双侠常凤翔、常凤逸两人,恨声道:
“姓常的一对狗种,昨日我们老二、老四、老五被害,恰值我与老三未在,事后查视尸身,都有月戟星钩的伤痕,谅来必是你们一对狗种所为,今日特来向你们二人索命,以祭我三个义弟之魂!”
燕赵双侠常氏昆仲倏然起立,常凤逸冷笑道:“淫贼人人得而诛之,你们游蜂五恶早就该死,昨天你们两人未遇上常二爷,命该多活一日,今日自己上前来领死,那是再好不过。”
游蜂老三褚京用阴鸷的眼光,溜过铁贝勒等脸上,冷冷道:“我游蜂五义和这姓常的两个狗种仇深如海,日下武林朋友在场不少人,假如心中有与我哥儿们过不去的,趁早说明白,别要抽冷子暗算……”
几句话可就激怒了铁贝勒,只听他仰天大笑一声,笑声宏亮无比,跟着他霍然站上一步,道:“铁某人不自量力,却因一向看不惯你们的行迳,早就有意找你们碰碰,如今你们自己送上我院子里来,安得不算上钻某一份!”
其余太极圆岳嵩、儒侠孔光和逍遥扇乾德一三人,心中明知游蜂五恶已有三人丧生於燕赵双侠之手,而这残余两恶还敢骄狂自大地出现,定必身后有了靠山。但在目下的情势,使得他们义无踌躇余地,遂也都齐齐挺身站出一步。
蒯兆似乎对铁贝勒甚觉忌惮,道:“原来尊驾就是本宅主人铁贝勒,今日我游蜂二义前来,全系按照江湖惯例,想铁贝勒也曾在江湖上行走过,可知不该惊动官面么?”
铁贝勒微微一笑道:“铁某人虽然身为皇胄中人,却从不藉权势凌人,今日之会,大家各按江湖过节,大可放心,不会有官面人来此阻碍!”
这时,突然远处墙头上有人咳嗽一声,咳声如有形的实物般的打入众人耳中。
在场众人一听这声音,便知来了身手非常的武林人物,全都微微变色。
众人不知来者是敌是友,齐把目光投去,只见一个身躯颀长的人,一身黄衣,长仅过膝,腰间系着一条金光闪闪的腰带,带上挂着好些东西。
这时缓步走来,可是每一举步,远达丈半,生像那人步云而来。
这位身长颀长,面目险鸷的黄衣人,年纪约在七八旬之间,一双深邃眼中射出阴森光芒,儒侠孔光见多识广,洪声询问道:“来者莫非是中州神魔邬老师?”
黄衣人眨眼间已在众人面前两丈余处停步,蒯兆和褚京赶紧后退,侍立在他身后。
褚京正待禀告这边数人来厉,黄衣人一挥手,长袖飘拂世下,道:“我听到了!”声音十分铿锵。
又向儒光道:“你的眼力不凡,我多年未曾涉足京师,也甚少出头江湖道上,但居然还未被武林朋友忘记,倒是难得……”
众人全都闻说这中州神魔邬太清的名头,这个老魔头数十年前即驰名天下,尤以手辣心黑而博得神魔之称。如今竟於此时此地出现,在场这许多侠义道不觉都有几分震惊。
中州神魔邬太清的长袖又拂一下,笑道:“诸位想是初次见到我这神魔,觉得有点名不符实吧!”
铁贝勒拱手为礼道:“铁某久仰邬老师大名,如雷贯耳,今日何幸竟然拜识!”
中州神魔邬太清又一拂袖,道:“贝勒不必过誉,我一看你就不是凡品,便是你后面那几位也尽皆是武林知名人物,我也久抑得很。”
众人不知中州神魔谈吐竟是这般客气,心中却料此人笑里藏刀,必无好意。
铁贝勒语气一转,义正词严地诘问道:“恕铁某不识进退,斗胆请问邬老师,游蜂五恶所作所为,是否已有所耳闻?”
这一问表面客气尊重,其实锐利无比,中州神魔要是答不知道,那么情势便大不相同,他必须了解游蜂五恶的罪行,才能有所行动。
如果中州神魔他说知道而尚要为他们撑腰,那就不肯要和天下武林作对,因为游蜂五恶那等下五门的手段行迳,连江湖上所谓黑道电不齿和他们为伍。
中州神魔邬太清却毫不迟疑,将黄袍长袖飘飘拂动,泰然应道:“铁贝勒果然不愧被誉为后进英才,武功我尚未知,光是这等胆色,已教我既诧且佩……”
铁贝勒勃然作色道:“你莫扯别的,究竟你知不知道他们的滔天罪行?”声音变得十分严厉,正气逼人,言语中也大不客气。
中州神魔邬太清突然厉声道:“老夫三十年前便以任性横行名噪江湖,所行所为谁能问得,这游蜂五兄弟已向老夫投诚,就要受老夫的庇护,是谁杀死了另外三个,可是被你们暗算?”
他戟手指着燕赵双侠常氏昆仲,黄袍长衣忽然褪垂,露出乌黑的手掌和五指。
站在铁贝勒后面的五人,俱是江湖知名人士,虽然中州神魔邬太清名震天下,但那肯由他侮辱,不禁全都勃然变色。
铁贝勒的面色也为之一寒,正待出口。
燕赵双侠常凤翔、常凤逸昆仲已同时跃上前去,齐齐喝道:“游蜂五恶淫行罪不容诛,我兄弟两人代天行法,你可管得着!”
中州神魔邬太清哈哈一笑,道:“老夫昔年纵横江湖时,你们两个都还是乳臭未干的娃儿,如今也敢在老夫面前放肆,莫非以为老夫已是年迈无能了?”
燕赵双侠那吃得住这等轻藐讥讽的话,早已勃然作色,迈步上前。
两人走得异常缓慢,显然都已蓄势待发,只消中州老魔邬太清一举手,便将展开一场搏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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